第二十三章雨夜危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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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争持间，殿后忽然传出一个尖锐的声音：“太后驾到！”一位五十岁左右穿着凤袍满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女人在宫娥彩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正是朱祈镇的母亲孙太后。群臣立即下跪参拜。
若非必要时刻，后宫不干预政事，孙太后何以此时到来？原来裴太监见于谦冤死，又见徐有贞等对他最疼爱的女儿下毒手，心中悲愤，于是偷偷禀报孙太后。由于近段日子太后卧病在床，直到昨天方知于谦被杀一事，骂了皇帝一通，伤心地哭泣了一天。
孙太后见乔翠血肉模糊、遍体鳞伤，一时不忍，掉下泪来，哽咽着道：“皇儿，你杀于卿家已然不对，如今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实在作孽！一个孤身小姑娘有何能耐劫法场？皇儿，你是圣明君主，莫受奸人唆摆。人来，速抬小乔姑娘到后宫，请张太医为她诊治。”
朱祈镇历来畏惧母后，自然唯唯诺诺答应。徐有贞气得哑口无言，然而怎敢发作？眼巴巴看着乔翠给抬进后宫。
乔翠见到替自己治疗的是和善的张太医时，禁不住泪如泉涌道：“张太医，我昨夜被徐老贼家中的人玷污了，麻烦你快帮我想方法，我不要怀孕！”张太医大惊，一检查，果然被侵犯了，辣手摧花惨不忍睹，连忙报告孙太后。太后一听，火冒三丈，即时命皇上对徐有贞兴师问罪。徐有贞自然不会出卖刘秋红等人，随便推出两个下人来承担罪名。因为强暴自己的确不是徐有贞本人，乔翠也不敢过分执着，只好将仇恨暂时压在心底，等待日后清算。经过乔翠一事后，大臣们渐渐疏落徐有贞。
自从于谦被害那天起雨一直未停过，皇宫虽然锦衣玉食，有燃不尽的炭，但乔翠心中的世界一片冰冷。幸得张太医精心治疗，他的续断驳骨膏非常有效，她恢复得很快，左腿没大碍，右腿骨折，要过段日子才能复元。卧床几天后，张太医鼓励她每天拄着拐杖下床活动一两个时辰。
这一天黄昏雨稍歇，吃过晚饭后，乔翠独自拄着拐杖到花园闲逛。因为她不是主子，所以不敢劳烦宫女侍候，宫女乐得清闲自在，自去找玩儿。皇宫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有四季开不败的鲜花、一年摘不完的果实，雨水洗刷过的花草树木焕然一新，处处隐藏着春色。
由于地面湿滑，待会还将有雨，出来闲逛的人稀少。乔翠摘了一朵白色花儿插在发髻上，顺着石子路漫无目的地向前挪，不知不觉进入一处偏僻寂静的院落。院落里野草萋萋，树枝因为没人修剪而长得密匝凌乱，落叶满地无人打扫。这时小雨又飘下来，乔翠快步移入屋子避雨。
屋子的大门敞开，里面冷清清、空荡荡、静悄悄，连个影儿也没有。乔翠心道，听说紫禁城里有冷宫，难道就是这儿？不知住着哪位不幸的妃子？想到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尚有安身之所，自己却无立锥之地，乔翠不禁黯然伤神：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已经离我而去，我还有以后吗？雨越下越大，天色渐暗渐黑，她的腿有点酸痛，便向里面走去，期望找到张小床休息一下。反正没有人记挂她、寻找她，即使她死了，大概也只是用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罢了，这样就可以解除人世间的一切苦恼。栩儿，没有我，你或者会活得更好！
最里间有灯光透出，似有人气。乔翠趋步上前，果然有人住在此处。数盏纱灯照得房内通透，那人半卧半躺在床前沉思发呆，书掉在地上也不捡。不是妃子，是男人，大概也寂寞难耐。终于找到个可以说话的人了，乔翠敲敲敞开的门板直接进入房间，毫不客气地走到床前，脸带笑容地道声“您好！”
那人茫然地回过头来，他三十岁上下，脸色苍白，面容消瘦、憔悴，双眼无神。
“万岁！”乔翠惊叫一声，拐杖掉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痛得泪水直飙。在她面前的竟是景泰朝天子现回复为郕王的朱祈钰！
“快快请起，别再这样称呼，被人听见有杀头的危险！请问你是哪位妃嫔？本王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就是记不起？”郕王请她坐下，皱眉打量着她。原来，孙太后对于谦的死感到极为痛心，所以赏赐一些高档的衣料和首饰给乔翠，以致朱祈钰误以为乔翠是妃嫔。
乔翠解释道：“我不是妃嫔，我是乔翠，即以前的杨梓将军，曾经在大殿上给万岁爷讲单枪匹马独闯瓦剌大营的故事……”
朱祈钰恍然大悟，“哦！你是大明花木兰，难怪当年不肯留在军营。对了，你怎的跑到宫里来？”
乔翠便将自己认于谦作父及于谦被害、自己被抓得孙太后搭救收留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朱祈钰听后黯然神伤，潸然泪下道：“是本王害了于爱卿。若非本王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要易储立己子，也许皇儿不会如此福薄，本王不会无子送终，本王及于爱卿等人不会落到如此田地！是本王太过自私，害人害己……”
乔翠叹息了一声，“命运真爱捉弄人，你想要儿子要不得，我不想要却有了，唉——”
两人都为自己的命运伤心。坐得久了，乔翠觉得有点冷，问这儿为何不生炉子。
朱祈钰凄然一笑，“一沉百踩，墙倒众人推。如今连太监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别说烧炭取暖，就是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现在不知躲哪儿赌了。只有汪后、哦不，汪妃偶尔遣人来问候一声，本王如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乔翠感怀身世，不期然地想起高贤，于是问道：“万岁——哦，不，千岁，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前北镇抚司的千户高贤忠厚老实，武功盖世，明明是白智渊一心想除掉他他不得不对其下手，为何你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朱祈钰长叹一声，道：“本王在帝位上做得最错的三件事是：易储废后；误信奸党石亨、徐有贞等人；还有就是误信卢忠这个小人害死高千户。本王少年时候调皮，一次出宫游玩不幸失足落水，当时是个街头小混混的卢忠刚好路过，救了本王一命，本王于是向吏部举荐他，坐上龙椅后自然提拔他。他对本王亦确实忠心耿耿，可是心胸狭窄，容不下高千户。他说高千户是反贼之后，本王信了，不准高千户上战场，怕他立大功不知如何封赏，后又逼得高千户自杀，落个残害忠良的骂名。高千户去后，于爱卿给本王分析其中的厉害，朕始知错怪他，后悔莫及，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又是小人作乱！”乔翠咬着牙，悻悻地骂了一句，忽然道：“明天是二月初二，龙抬头，也是栩儿生日。我乡下在那天有打小人的习俗，千岁爷，你有徐有贞石亨张軏曹吉祥卢忠等小人的时辰八字么？如果有，我们打小人解恨！”
“龙抬头？龙还能抬头么？”朱祈钰喃喃半晌，考虑了一下，“兴安那儿有，本王叫他明天弄来。只是世易时移，与本王亲近的太监都被砍了，兴安独善其身，如今未必听本王的。本王只记得张軏和石亨的，因为张軏与本王同年同月同日生，比本王大两个时辰；石亨与唐贵妃同月同日同时辰生，大她整整廿八年。”
“太好了！我们马上一起扎小人，待到子时狠狠打！”乔翠高兴地说道。
郕王找来一些旧衣裳，乔翠找来针线缝制出两个布偶，要郕王在其身上写上名字和生辰八字。
夜漆黑如浓墨，除了雨落在屋顶上汇成一条小河嗒嗒地流下来的声音，四周静得可怕。西内大院正屋的屋檐下挂着两盏昏暗的灯笼，门口燃着一堆火。乔翠和朱祈钰蹲在火堆旁，各抓一只旧布鞋，执着一个布偶猛敲猛打，尽量搜刮世间最恶毒的词语，口中念念有词道：
“打你个小人头，打得你口水鼻涕流！
打你只小人手，打得你有气没处透！
打你只小人脚，打得你失魂又落魄！
打你个小人腹，打得你下世投胎做牛做马做猪做狗做牲畜！
打你个小人身，打得你跌落十八层地狱变泥尘！
打张軏，打得张軏变土鳖灰飞烟灭！
打石亨，打得石亨魂飞魄散长哼哼！”
打完后，两人将布偶投进火里烧了，然后击掌大笑。
弄熄火清理完灰烬，两人转身欲返回里屋，蓦然发现花苑入口处隐约出现一片光。有人来了，而且不是普通人，看那两盏纹有龙图案的灯笼和遮雨的黄罗伞就知乃天子专用！朱祈钰十分吃惊，站着没动。这本不是自己来的地方，乔翠吓得急忙躲到门后。
来人果然是天顺皇帝朱祈镇。朱祈钰马上下跪参拜。
朱祈镇冷淡地说声免礼，然后道：“看来皇弟病好了，否则怎么深夜在此？”
朱祈钰心中一惊，忙捡起乔翠扔下的拐杖支撑着身子，用有气无力且喘息未定的声音道：“谢皇兄关心！臣弟因饮食不当导致上火，咳嗽得彻夜难眠，想找个太监弄剂药来，谁知连影儿也不见一个。”说完故意咳嗽数声，作出一些呕吐状。
朱祈镇拉长声腔道：“那么是朕这个皇兄不是了，竟然没让人侍候好自己的亲弟弟，倘若被人知道必要笑话朕。人来，今夜好好侍候郕王，让他今夜睡个好觉，作个好梦！”
朱祈钰大惊失色，“皇兄……”言未尽，天顺旁边的四护卫有二人立即趋前一左一右挟住他，另两人按住手脚；太监蒋英擎起提壶，捏住他的鼻子，把提壶的药汁往他口中灌。朱祈钰拼命挣扎，但怎敌得过护卫大力？顷刻便浑身乏力，瘫软在地。
朱祈镇冷若冰霜道：“皇弟，你好好休息吧。待到天亮时与朕一起祭龙王，龙王会告诉你到底谁是真龙天子！”说完就走了。蒋英手一摆，两个护卫夹着朱祈钰回房间。
屋檐下一片昏暗。雨越发下得大了。
正争持间，殿后忽然传出一个尖锐的声音：“太后驾到！”一位五十岁左右穿着凤袍满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的女人在宫娥彩女的簇拥下款款而来，正是朱祈镇的母亲孙太后。群臣立即下跪参拜。
若非必要时刻，后宫不干预政事，孙太后何以此时到来？原来裴太监见于谦冤死，又见徐有贞等对他最疼爱的女儿下毒手，心中悲愤，于是偷偷禀报孙太后。由于近段日子太后卧病在床，直到昨天方知于谦被杀一事，骂了皇帝一通，伤心地哭泣了一天。
孙太后见乔翠血肉模糊、遍体鳞伤，一时不忍，掉下泪来，哽咽着道：“皇儿，你杀于卿家已然不对，如今连他的家人也不放过，实在作孽！一个孤身小姑娘有何能耐劫法场？皇儿，你是圣明君主，莫受奸人唆摆。人来，速抬小乔姑娘到后宫，请张太医为她诊治。”
朱祈镇历来畏惧母后，自然唯唯诺诺答应。徐有贞气得哑口无言，然而怎敢发作？眼巴巴看着乔翠给抬进后宫。
乔翠见到替自己治疗的是和善的张太医时，禁不住泪如泉涌道：“张太医，我昨夜被徐老贼家中的人玷污了，麻烦你快帮我想方法，我不要怀孕！”张太医大惊，一检查，果然被侵犯了，辣手摧花惨不忍睹，连忙报告孙太后。太后一听，火冒三丈，即时命皇上对徐有贞兴师问罪。徐有贞自然不会出卖刘秋红等人，随便推出两个下人来承担罪名。因为强暴自己的确不是徐有贞本人，乔翠也不敢过分执着，只好将仇恨暂时压在心底，等待日后清算。经过乔翠一事后，大臣们渐渐疏落徐有贞。
自从于谦被害那天起雨一直未停过，皇宫虽然锦衣玉食，有燃不尽的炭，但乔翠心中的世界一片冰冷。幸得张太医精心治疗，他的续断驳骨膏非常有效，她恢复得很快，左腿没大碍，右腿骨折，要过段日子才能复元。卧床几天后，张太医鼓励她每天拄着拐杖下床活动一两个时辰。
这一天黄昏雨稍歇，吃过晚饭后，乔翠独自拄着拐杖到花园闲逛。因为她不是主子，所以不敢劳烦宫女侍候，宫女乐得清闲自在，自去找玩儿。皇宫的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有四季开不败的鲜花、一年摘不完的果实，雨水洗刷过的花草树木焕然一新，处处隐藏着春色。
由于地面湿滑，待会还将有雨，出来闲逛的人稀少。乔翠摘了一朵白色花儿插在发髻上，顺着石子路漫无目的地向前挪，不知不觉进入一处偏僻寂静的院落。院落里野草萋萋，树枝因为没人修剪而长得密匝凌乱，落叶满地无人打扫。这时小雨又飘下来，乔翠快步移入屋子避雨。
屋子的大门敞开，里面冷清清、空荡荡、静悄悄，连个影儿也没有。乔翠心道，听说紫禁城里有冷宫，难道就是这儿？不知住着哪位不幸的妃子？想到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尚有安身之所，自己却无立锥之地，乔翠不禁黯然伤神：这世上最爱我的人已经离我而去，我还有以后吗？雨越下越大，天色渐暗渐黑，她的腿有点酸痛，便向里面走去，期望找到张小床休息一下。反正没有人记挂她、寻找她，即使她死了，大概也只是用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罢了，这样就可以解除人世间的一切苦恼。栩儿，没有我，你或者会活得更好！
最里间有灯光透出，似有人气。乔翠趋步上前，果然有人住在此处。数盏纱灯照得房内通透，那人半卧半躺在床前沉思发呆，书掉在地上也不捡。不是妃子，是男人，大概也寂寞难耐。终于找到个可以说话的人了，乔翠敲敲敞开的门板直接进入房间，毫不客气地走到床前，脸带笑容地道声“您好！”
那人茫然地回过头来，他三十岁上下，脸色苍白，面容消瘦、憔悴，双眼无神。
“万岁！”乔翠惊叫一声，拐杖掉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痛得泪水直飙。在她面前的竟是景泰朝天子现回复为郕王的朱祈钰！
“快快请起，别再这样称呼，被人听见有杀头的危险！请问你是哪位妃嫔？本王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就是记不起？”郕王请她坐下，皱眉打量着她。原来，孙太后对于谦的死感到极为痛心，所以赏赐一些高档的衣料和首饰给乔翠，以致朱祈钰误以为乔翠是妃嫔。
乔翠解释道：“我不是妃嫔，我是乔翠，即以前的杨梓将军，曾经在大殿上给万岁爷讲单枪匹马独闯瓦剌大营的故事……”
朱祈钰恍然大悟，“哦！你是大明花木兰，难怪当年不肯留在军营。对了，你怎的跑到宫里来？”
乔翠便将自己认于谦作父及于谦被害、自己被抓得孙太后搭救收留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朱祈钰听后黯然神伤，潸然泪下道：“是本王害了于爱卿。若非本王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要易储立己子，也许皇儿不会如此福薄，本王不会无子送终，本王及于爱卿等人不会落到如此田地！是本王太过自私，害人害己……”
乔翠叹息了一声，“命运真爱捉弄人，你想要儿子要不得，我不想要却有了，唉——”
两人都为自己的命运伤心。坐得久了，乔翠觉得有点冷，问这儿为何不生炉子。
朱祈钰凄然一笑，“一沉百踩，墙倒众人推。如今连太监也不把本王放在眼里，别说烧炭取暖，就是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现在不知躲哪儿赌了。只有汪后、哦不，汪妃偶尔遣人来问候一声，本王如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乔翠感怀身世，不期然地想起高贤，于是问道：“万岁——哦，不，千岁，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前北镇抚司的千户高贤忠厚老实，武功盖世，明明是白智渊一心想除掉他他不得不对其下手，为何你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朱祈钰长叹一声，道：“本王在帝位上做得最错的三件事是：易储废后；误信奸党石亨、徐有贞等人；还有就是误信卢忠这个小人害死高千户。本王少年时候调皮，一次出宫游玩不幸失足落水，当时是个街头小混混的卢忠刚好路过，救了本王一命，本王于是向吏部举荐他，坐上龙椅后自然提拔他。他对本王亦确实忠心耿耿，可是心胸狭窄，容不下高千户。他说高千户是反贼之后，本王信了，不准高千户上战场，怕他立大功不知如何封赏，后又逼得高千户自杀，落个残害忠良的骂名。高千户去后，于爱卿给本王分析其中的厉害，朕始知错怪他，后悔莫及，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又是小人作乱！”乔翠咬着牙，悻悻地骂了一句，忽然道：“明天是二月初二，龙抬头，也是栩儿生日。我乡下在那天有打小人的习俗，千岁爷，你有徐有贞石亨张軏曹吉祥卢忠等小人的时辰八字么？如果有，我们打小人解恨！”
“龙抬头？龙还能抬头么？”朱祈钰喃喃半晌，考虑了一下，“兴安那儿有，本王叫他明天弄来。只是世易时移，与本王亲近的太监都被砍了，兴安独善其身，如今未必听本王的。本王只记得张軏和石亨的，因为张軏与本王同年同月同日生，比本王大两个时辰；石亨与唐贵妃同月同日同时辰生，大她整整廿八年。”
“太好了！我们马上一起扎小人，待到子时狠狠打！”乔翠高兴地说道。
郕王找来一些旧衣裳，乔翠找来针线缝制出两个布偶，要郕王在其身上写上名字和生辰八字。
夜漆黑如浓墨，除了雨落在屋顶上汇成一条小河嗒嗒地流下来的声音，四周静得可怕。西内大院正屋的屋檐下挂着两盏昏暗的灯笼，门口燃着一堆火。乔翠和朱祈钰蹲在火堆旁，各抓一只旧布鞋，执着一个布偶猛敲猛打，尽量搜刮世间最恶毒的词语，口中念念有词道：
“打你个小人头，打得你口水鼻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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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你个小人身，打得你跌落十八层地狱变泥尘！
打张軏，打得张軏变土鳖灰飞烟灭！
打石亨，打得石亨魂飞魄散长哼哼！”
打完后，两人将布偶投进火里烧了，然后击掌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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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果然是天顺皇帝朱祈镇。朱祈钰马上下跪参拜。
朱祈镇冷淡地说声免礼，然后道：“看来皇弟病好了，否则怎么深夜在此？”
朱祈钰心中一惊，忙捡起乔翠扔下的拐杖支撑着身子，用有气无力且喘息未定的声音道：“谢皇兄关心！臣弟因饮食不当导致上火，咳嗽得彻夜难眠，想找个太监弄剂药来，谁知连影儿也不见一个。”说完故意咳嗽数声，作出一些呕吐状。
朱祈镇拉长声腔道：“那么是朕这个皇兄不是了，竟然没让人侍候好自己的亲弟弟，倘若被人知道必要笑话朕。人来，今夜好好侍候郕王，让他今夜睡个好觉，作个好梦！”
朱祈钰大惊失色，“皇兄……”言未尽，天顺旁边的四护卫有二人立即趋前一左一右挟住他，另两人按住手脚；太监蒋英擎起提壶，捏住他的鼻子，把提壶的药汁往他口中灌。朱祈钰拼命挣扎，但怎敌得过护卫大力？顷刻便浑身乏力，瘫软在地。
朱祈镇冷若冰霜道：“皇弟，你好好休息吧。待到天亮时与朕一起祭龙王，龙王会告诉你到底谁是真龙天子！”说完就走了。蒋英手一摆，两个护卫夹着朱祈钰回房间。
屋檐下一片昏暗。雨越发下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