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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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染立在门口,一手抱着满满当当装满吃食的超市食品袋,一手费力地掏着口袋里新配好的房门钥匙。取出,□□锁孔,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然而就在她以为门必定也将打开地一气呵成时,金属摩擦不顺利的钝响却令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新配的钥匙,果然不太好用呢……

    “吱呀。”

    正当她愁眉不展时,斜对门的房门却突然打开了。她一怔,循声望去——

    开门的是个女人,穿着一袭v领黑色束腰真丝长裙,刚好到膝盖的位置,露出象牙色的两截线条柔美的小腿。肩上搭了件米驼色同款质地的披肩,一头乌牙牙的长发没有扎起,就那样随意地披着,约莫是到后腰的长度。

    像油画里走出来的人呢。艾染不由微微看呆了去。女人关上门,微微弯了身子拢了拢肩上的披肩,又拉开臂上挎着的银黑色挎包将钥匙仔细地放了进去,拉好。米色细高跟的皮鞋踩在木制的中古楼层上发出闷闷的咚咚声,只不过几秒,已悄然走到了她身边。

    廊子有点窄,艾染慌忙往门上贴了贴,女人没说话,只淡淡地瞄了她一眼。她的眼睛不像一般女孩子圆溜溜的讨人喜欢,而是略显狭长,左眼下有颗碎米粒大小的痦子。一双眼瞳却是黑得彻底,像上好的墨玉滚在两汪水银里,泛着清幽的瑰泽。此刻这双墨玉般清黝沉静的眸子正微微上挑,平淡却又似透着些许清冷的目光缓缓自艾染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她尴尬的姿势上。

    艾染慌忙收回攥着钥匙的手,抱着一堆吃食窸窸窣窣地挪了一步,有些尴尬也有些示好地伸出手:“你好,我、我昨天刚搬过来,新配的钥匙总是不太好用,你看,呵、呵呵。”

    突如其来的示好加傻笑令女人略略怔住,没有伸出手,只微微点了点头。尖尖的下巴融在廊子尽头那扇古老的窗户投进的夕阳里,逆光中,她圆润的耳贝上两枚通翠的翡翠耳坠在颊上轻轻一撞,本是极素雅的颜色,然而浸着夕阳,竟莫名地荡出一股说不明的清妩来。薄薄的妆容修饰下,细腻的肌肤白瓷般莹润无暇,令艾染的心跳瞬时漏了一拍。

    “我……”

    再回过神来时,女人已经悄然消失在走廊尽头。

    艾染悻然收回手,听着那鞋跟敲打楼梯的声音越来越远,脑子里怔怔回味着刚才一番短暂的接触。

    她很讨厌我?艾染有点沮丧。她该不会把我当成准备行窃的小贼了吧,所以才这么对我不假辞色?

    郁闷。转回身赌气地再次拧了那别扭的钥匙一把,都怨你!

    咔嗒一声轻响。

    门开了。

    绛色旗袍的女人坐在大堂里,左腿轻飘地搭在右腿膝上,信手把玩着手中小巧华贵的纯金镶钻火机,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隔着硕大的落地玻璃若有若无地瞄着街道匆匆穿行的人潮,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在听到一阵节奏分明的鞋跟扣在木质地板上的咚咚声时,她微微侧首向门口睨了一眼,然而只一眼,一改之前淡漠无谓的表情,那双颜色偏淡,然而却修饰地极为利落妩媚的眉毛瞬时不满地上挑起来。她噌地便站起身,毫不在意地将那名贵的火机抛在一旁的茶几上,往门口走了几步,一把拉住已然娉娉婷婷立在自己身前的女人。大亮的灯光下她瑰泽的嘴唇微张着,似乎很是不满,“不是跟你说了这个礼拜都不用来了吗!”

    被她拉住的女人,白若臻静静一笑,“泠姐,我没事。”

    沈善泠被她一句话堵住了接下来的埋怨,只好无奈地握着她纤细的手掌,暗暗蹙眉。现在正是九月的天气,虽然已过了夏季,可秋老虎却不失时机地正在发威,然而若臻的手却无论何时都是如此,温软,微凉,一如她的人,永远是这么的淡漠,优柔,令人心疼。并着她一同走进内堂,看着她坐在梳妆台旁,熟练地捉起如墨青丝盘绾起来,几个起落,最后将一支莹润有光的银骨翡翠发簪缓缓推进发中,起身进了一旁专用的更衣室。

    沈善泠有些怔忡,多少年了?好像十几年了吧,她看着若臻从那个青涩得几乎自闭的女孩子慢慢长成这样风华的女子,一举手一投足皆是无法形容的清妍妩媚。如今莲苑的白若臻,早已成了她这四季馆多少年来稳如泰山的招牌,可她却始终看不懂她。虽然是高雅的交际场所,可到底也脱不了风月的俗,她手底下环肥燕瘦多的是条件优秀的女孩子,甘愿将身与她大多不过是将她当做个跳板,借着四季馆的名头攀附权贵,指望着有朝一日能飞上枝头。只除了这个白若臻。

    那样多或艳丽,或书香,或清雅,或妖娆的女子,若臻不是最漂亮的,甚至最初的时候让她学习茶道、插花,以及各种交际礼仪,她也并非最出色的,可时过境迁,当初与她一起在她底下做事的女孩子都已不同程度的找到了归宿嫁作人妇,其他三园的主人换了又换,她蓦然回首,只有她始终静静站在身后,白衣粉莲,应情应景。

    她猛地想起,光是她有过接触的青年才俊,商界精英,明白表示出对若臻有意的就有好几打,其中甚至有优越到连她都挑不出半点毛病的男子,可若臻却始终是淡扫蛾眉,眼底心底瞧不见半点波动。

    对这样一个漂泊无依的女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有个好归宿更重要?她真的不懂。

    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却见香樟木制的深红色更衣室门被轻轻推开,白若臻已换好衣服,轻悄地走了出来。眼前的女子宛然如古画中走出的仕女,一身剪裁合体的手工月牙白缎子旗袍,绣着一簇雅致精巧的藕粉色睡莲,静和,柔婉,令男人心折,女人艳羡。

    眼看着她掀开了莲苑的帘子,弯腰便要踱进去,沈善泠望着她单薄孱弱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开口:“若臻,你究竟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我早跟你说过,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呢?”

    她脚下微微地一顿,纤弱清瘦的身躯仿佛滞住了,没有回头,破碎而坚决的话语却清晰地响起:“泠姐,你不懂得,那是一辈子也偿还不了的……心债。”

    沈善泠望着她病后愈发清减了的身子,细白如米珠子的牙齿上下一咬,几步便上前拉住了她,哂道:“我是不懂,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要说是为了供养那人的孩子,算起来,他今年也该成年了吧?要说是为了你妈,你需要多少给我个数,我明儿就结给你!”

    白若臻苦笑着摇头,“泠姐,你明知我不会要的。我不想再欠任何人的,包括你。”她顿了顿,目光自沈善泠身上移开,却不知瞧向了何处,翦水般的眸子慢慢荡上一股迷离,“还债的滋味,不好受。”

    沈善泠一腔怒气登时梗在了胸中,有些气结,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半晌扭过脸去,“算了,既然来了也好,秦总他——”

    她话音未落,白若臻一贯沉静的眸子却顿时划过一丝清晰的慌乱,“不,我不见他!”

    沈善泠睨着她,眼底是冷静地探索与思量。“十二年了,你跟着我做事已经十二年了,这些年我看着你身边的男人来来去去,走马观花,哪个在我跟前都说要守你一辈子,可到头来,都没扛住你的冷面冷心。”她顿了顿,“只除了这个秦墨。”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对着面前蕙质兰心的白若臻,点到这里就足够。

    秦墨,四年前他约了客户来四季馆谈生意,她无心安排了莲苑,却不想秦墨自此便对若臻情根深种。

    秦铁风的儿子,她信得过。

    白若臻阖了眼帘,只怔怔瞧着脚下,半晌低低道:“我知道秦先生是个好人,可正因为他是个好人,我才更不能跟他……有什么。他配得起更好的女人,而我只不过是……”

    “我不准你这么看轻自己!”沈善泠蓦地发作,见她怔然抬眼,凌厉的凤眼立刻狠狠地锁着她努力闪躲的视线,“我沈善泠的人哪个都是有名有脸,你一不偷,二不抢,三不生张熟魏倚门卖笑,你哪里配不起他?若臻,”她见她眼中已有了隐约的雾气,无奈和缓了语气,拉过她手,“你听泠姐一句,等下晚上秦总过来——”

    “你怎么知道他会过来?”白若臻怔怔地睁大了双眼,“你打电话给他了?”

    沈善泠在她方才梳妆的椅子上坐下,信手抖开烟盒取出一支圣罗兰,想要点烟这才想起火机被她落在了大堂,只得作罢。沉吟了会子,她浅浅一笑。

    “你病着这几天,他哪天都要亲自过来一趟。今天……想必也不例外。”

    靠在懒骨头上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看着不知所谓的新闻节目。心头不期然地却跳出一张白皙雅致的面孔来。略微狭长的优美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瞳仁,瑶柱般挺直的鼻梁,淡粉色莹润的薄薄唇瓣。组合在一起,是一张十分清雅宜人的女人的脸。

    艾染有些恍惚。这个住宅区是s市从前的老城区,房子都是旧式的楼房,依稀还残留着些许沧桑与浮华并存的寂寥痕迹,在当年很是洋派时髦的建筑,然而此时夹在鳞次栉比动辄好几十层的高楼大厦中,难免多了几分格格不入。选择住在这里,一来是因为她不想住公司提供的宿舍,二来,她很喜欢这种老房子的感觉。可是,那样精致高雅的女人,怎么也住在这样的中古楼房里呢?短暂的接触,在娱乐公司工作的艾染一眼便看出她的穿着打扮不同一般。从身上的衣服到臂上的挎包,样样都不是小店里淘来的便宜货,简单的黑色与米驼色的搭配即大方又不会显得过于沉闷,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淡漠更是凸显了她良好的气质。她究竟是做什么的呢?应该不是像她这样的小小上班族,难道是搞艺术的?歌手,还是演员?不不,她的气质没有那么浮华,她仔细回忆着与她错身的一幕幕,她注意到她的手指纤长细腻,莫非竟弹得一手的好钢琴?

    摇摇头,很是郁郁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初初见面的女子如此好奇起来了,自嘲地笑了笑,走进了卧室,轻轻一扑便扑到了软软的弹簧床上。有些慵懒地一手支颐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星空,明晃晃的灯光下,她手腕上一串藕荷色的珠子随着她手臂的起伏上下滚了滚,折出一波温润素柔的光影。

    “只有曾天真给过的心,才了解等待中的甜蜜……”

    丢在床头柜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微微皱眉,伸手摸到眼前看清来电显示上清晰闪动着的人名,舒童。

    “喂?”

    “阿染!”电话那端的声音永远是充满了活力,小声音软软的,像拌了砂糖的糯米。“我告诉你喔,这个星期天我就到学校报到了,我们学校跟你公司在一个区喔,我要住你家!”

    ……真快呢,记忆里总是跟在她身后跑来跑去的小娃娃,居然已经十八岁,要出远门上大学了。艾染有些恍惚,但仍是发自内心地笑道:“行啊,只要你舍得你那个小跟屁虫,我是没意见了,多个保姆,还是不要钱的。”

    “阿染!”软黏的嗓音又变了,更添了几分娇嗔。

    艾染有些好笑。虽然见不到那小小的,桃花一般的眉眼,却也能想象的出她现在握着手机跳着脚撒娇的模样。心里涌起淡淡的怜惜,嘴上却故作严厉:“别阿染长阿染短的,我好歹也大你四岁多,你叫我声姐不吃亏吧?”

    “才不要!”舒童似乎还想说什么,电话那头却传来一堆嘈杂的声音,只听到她断续说着话,好像是应付着什么。“阿染我们要去k歌,就不跟你哈拉了,白白!”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