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殷心彤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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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心雨呼一口气，脸色清冷如寂，拂袖一挥，又是一副行主之姿，绝决孤傲！
方秋蓉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绯色背影，再投眼看着呆立一旁的殁剑，鼻子一酸，一股翻腾的泪眨在眼眶中，盈盈清澈：奈何世间不如意！舌间哀一声叹，转身离去。
地牢的拐角尽头，湮了一袭绯红，许久江帆回身，语气颇为斥责：“彤儿，你……”却见那双灵动的眼紧紧瞅着自己，脸上满是泪渍，嘴巴一耸一耸抽着气，甚是委屈的模样，他再也硬不下心肠责问，语气一柔道，“彤儿，她好歹是你姐姐，怎可说如此狠绝的话。”
他知道任何刀光剑影都无法令她至殇，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伤到她，恐怕惟有这抹鹅黄的人影了，似乎曾经，他也算一个，因为曾经，他在她的心里。现在，她已遗忘，遗忘所有！
逢凶冷冷一哼：“天涧行的人，能说出什么香饽饽？”筷子一扒，连饭带菜扒进嘴里，“搅了我吃餐的雅兴。”这本是天涧行的笑话，只是面前这位传说中圣洁如暇的殷心彤如此哭泣，竟心生不忍。
“你！”殷心彤本就不痛快，听得他如此讥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竖指一横，“你、休要胡说，我……”她是天涧行的小姐，何时受过这般待遇，一时竟捡不出什么话来回嘲，只得恨恨跺一脚，扭头不再理睬。
“怎么，我说错了么？”逢凶脚一抬，踏在横座上，手肘搭在膝盖，“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涧行女魔头殷心雨护极了她的妹妹，只要天涧行小姐殷心彤在手，那便是要了女魔头的项上人头，又有何难！”他把脸往前一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会自动奉上！”
另一位侠士眯眼笑：“所以，你可知你的命有多金贵，只要一踏出这行宫，你定会是江湖正邪两道最重的猎赏！”
殷心彤一怔，她自是知道姐姐对她的呵护，却不想江湖这么多人想要姐姐的命，而自己却可以轻易让姐姐交出项上人头，眼泪复又滚落：“姐姐，姐姐……”身体倚在床榻上，手心下是上好的锦缎铺就的棉席，在这阴潮的地牢甚显温暖。
江帆拍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彤儿莫哭，你姐姐定不会怪你的。”殷心彤抬眼对上那道关切的目光，头一点：姐姐又怎会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怪责自己！用力吸了吸鼻子，心底已暗自打定了主意：“大哥哥，彤儿已经长大，彤儿知道该怎么做。”扯过衣袖擦去眼泪，走到对面的桌案旁，“各位侠士，彤儿定会救大家出地牢！”
逢凶不屑地瞥瞥眼，继续夹口菜细细嚼：“小妖女，你能这么好心，别不又是天涧行的幺蛾子吧。”殷心彤圆瞪着眼指着横座上的轻浮人影：“你、你……为什么你想的，都这么卑鄙！”逢凶乍听之下一惊，身子往前一倾，差点喷出饭来，瞅眼打量这位鹅黄的身影：“怪了，难不成这天涧行，当真长出一朵荷花不成？”要知道他所说的不过是天涧行历来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从这小丫头嘴里说出“卑鄙”当真别扭之极。
江帆自是明白眼前这位绰姿而立的姑娘已不是曾经的小丫头，她拥有自己的见解和聪慧，于是问：“彤儿，你不妨说说看。”
殷心彤点头，感激地冲他回笑，继而捧手一揖：“各位侠士，彤儿若救得大家出地牢，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哪、哪！”逢凶一听立马站起身叫，“我就知道，这天涧行怎会飘出一朵不带血的白云来！”
殷心彤往后微微仰身，眯眼蔑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嘴巴，真的好臭！”扫一眼众位侠士，眼底一丝冷笑，“这个买卖，你们可是划算得紧呐……第一，你们会获得自由，不会再受我们天涧行的，呃，你们说的呃什么，哦，屈辱。第二，省了你们盟主和各位武林豪杰的担忧。第三，可以减少一次干戈，要知道，营救天涧行地牢里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干戈。我救你们出去，也是救了那些在干戈中无谓死去的诸多英雄。第四，没有这次干戈，正道的力量就会少一次重创！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江帆望着一脸正紧的殷心彤，颔笑：彤儿果然聪颖，且看她如何设想。
众位侠士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禁面面相觑，逢凶咬咬牙问：“你说，什么要求，可不得有失德正义孝。”殷心彤不屑地偏转头：“莽夫一个，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哼！放心，我的要求断不会有失这8字！”她纵然聪慧灵动，却终离不了孩子一般的性子，抬手讥笑间尽是顽皮。逢凶窘得脸色紫青，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你、你！”殷心彤抬颔踏前一步，挑眉蔑问：“待怎样！”
江帆劝解：“彤儿，你倒说说你有什么要求。”殷心彤清澈如泓的眼眸一闪：“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带我出去。”逢凶一听立刻结舌，竖起食指指着自己：“什么！你、你是说，你、要跟着我们？”殷心彤一摆手：“切，才不是你们呢。”折身几步走到江帆身畔扣指捏住他的衣袖，仿佛这片衣袖便是她所有的安全，“我要跟着大哥哥。”
众位侠士陷入冥思，心底暗暗盘算：若出得了这天涧行自然是好，毕竟这地牢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只是这丫头甚是机灵，断不会挟以如此简单的要求，还是慎行，莫要上这丫头的当为妙。
其中一位侠士起身，礼节地拱手作揖：“各位，能够早些离开这个鬼地方自然再好不过，只是……”他盯着一袭鹅黄轻纱的殷心彤道，“小姑娘，你可是江湖正邪两道最炙手的猎赏，跟我们出去，你就不怕万一……”
这话果然厉害！殷心彤心底暗暗赞叹，要知道这话不轻不重却摆下了最上利的位置，一来利用自己救得各位侠士离开地牢，二来允若带自己出走行宫，却不保证行宫之外的安危，也就是说这几位侠士可以不动她的念头，却难保武林其他豪杰不用她来换姐姐的项上人头，更别说邪魔妖道的人马。
殷心彤心明如镜，她突然想起沈晓松一句话：做买卖就得明着让他知道，七分他利三分我利，至于结局到底谁三谁七，就看各自的取舍。于是踏前一步：“我知道各位侠士的疑虑，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要随大家一道出去，一则是想出去见识一番，二则……”
她故意拖沓语气，顽劣的孩童秉性顿然兴起，目光一扫：“二则嘛，我救得大家出地牢，又让江湖免于一场干戈，不消说恩，我相信就算我现在只身出去，正道群英个个光明磊落，岂会真正难为我这个从未犯过一条人命的弱女子。更何况，有武林正义之光的殁剑护着我！”望着眼前这群细声商讨的侠士，嘴角不禁一撩：沈哥哥果然说得妙哉，这番罗列竟让她轻易糊弄过去了。
这番思维倒不似殷心雨，江帆俯下头轻轻问：“你这番逻辑是跟谁学来的？”殷心彤冲她眯眼狡黠一笑：“沈哥哥教的。”
原来沈晓松怕殷心彤万一一个护不周全被人给擒获，他希望彤儿可以晓之以利动之以弊，尽量拖延时间等殷心雨的搭救，毕竟这世间贪图名利的大有人在，若这厮多一刻疑虑那么彤儿便多一线生机。
好一会儿，其中一位年长的侠士朝江帆拱手：“殁剑，乃武林正道之义，力挽江湖于危难！我等，悉听殁剑吩咐。”
“这……”江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暗自思量：彤儿分析的不无道理，若能避免江湖正道与天涧行的再次碰擦，此次逃狱倒不失为明智之举……或可，她亦能少造些杀孽。至于彤儿，此举兴许能让武林豪杰对这位纯真的小姑娘不加责贷，更何况有自己在一旁。如此一来便可减却正道对彤儿的一番追截，那么，她是否会缷下一重包袱，活得更快活一些？终于，江帆点点头：“好！”
殷心彤欣然一笑，她心底的七分利便是：为姐姐缷去自己这个包袱！左手扯过江帆的衣袖，右手探到怀里掏出绢帕：“喏，我们仔细看看这绢地图，再商量一个可行之计，你说可好？”将绢帕铺在桌案上，回头对探头探脑的逢凶一摆手，不屑朗道，“你自吃你的餐，别像个跳蚤一般扰人讨厌。各位侠士，待我与大哥哥商量得一番好计，再告之如何？”
众侠士颔笑，继续端饭细嚼，惟有逢凶一脸恨恨，见她对任何人都好言笑语，偏对他尖酸刻薄，不禁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烦闷。
逢凶捏捏鼻子冲对面的殷心彤做了个鬼脸，立刻惹得殷心彤一阵欢笑。见得那朵笑靥，逢凶竟然心情大转，脸色也喜悦起来，毕竟他也只比殷心彤大不了多少，纵然平时跟随林霄学得再多老练，当置身这位纯真的天涧行小姐面前时，仍掩不了孩童脾性。
江帆看罢这绢地图，阵形果然复杂，但他知道这还只是表面的功夫，不禁蹙眉问：“彤儿，你自小居于行宫，你认为如何？”
殷心彤眼睛闪亮，双手撑颔：“大哥哥，你就瞧出端倪啦！”伸手拿过地图，也不在意任何人的搭话，朗朗而道，“这绢地图，其实只是行宫的地形而已，如果不知道行宫机关，也没多大作用。行宫之内，每一处都是按阵形修建，姐姐的暖阁就是按璇玑阵而成，我的卧榻是根据八卦而设，汜水长廊依托四经五行，乾启廊便是玄空五行。这些机关阵形每隔几个时辰，都会自动变作另一番方向。而且，每道机关都有侍剑护从严加看守。”
逢凶竖着耳朵听她说罢，不禁心底暗叹：天涧行当真是变幻莫测，难怪当初按照地形夜闯却还是功亏一篑，却原来有诸多阵形机关相阻！
众侠士亦是一阵惊骇，相视一眼：这次偷袭，怪不得连天涧行行宫大门都踏不进一步，却原来不止是行宫之内高手如林，更有这诡异的阵形机关相助。果然，天涧行不是一般的邪魔妖道，若不是今日听此一番话，他日对决不知又要有多少英雄豪杰盲目丧命，甚至连自己是如何丧命的都不晓得！
逢凶机灵一闪，也来不及放下饭碗，回头笑：“不是每道机关有侍剑护从看守吗，那我们先制住这些护从不就可以了？”
殷心彤甚是不屑，朝他翻翻白眼：“你道我姐姐傻呢，侍剑护从虚虚实实，谁知道哪个才是真的看守护从，万一打草惊蛇，你再想逃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逢凶心口一堵：“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给我们这张破地图干嘛，耍着我们好玩呐！哼！”折身一坐，扒口饭愤愤咀嚼。
殷心彤眼泪一盈：“我才不是耍着你们玩呢，你道我吃饱了撑的……我要不是为了——”拂袖一揩，返身坐在床榻上，别过头暗自伤心。
“喂，小妖女。”逢凶讪讪，起身过去安抚，“你、你莫哭了，我错了……你莫要再哭了。旁人还指不定以为，我咋欺负你了呢。”
殷心彤抬头，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眸紧盯着逢凶，嘴里叫：“偏是你，偏是你欺负我了……你来做什么！”她突然一把将绢布拾在怀，“你吃你的餐去，莫要趁机看地图。”
逢凶正抚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哪知被她突然一推，一个趑趄才站稳：“你、你个妖女，不识好人心，哼！”冲她一瞪，回身坐回横凳，直把筷子撂得声脆。
江帆看着他们打骂戏笑，不禁脸上一暖，思及阵形机关之事便肃起脸色，扭头细问：“彤儿，你不妨把知道的阵形机关指给我瞧瞧。”
殷心彤止住饮泣，重新翻开绢帕指给他看，嘴里轻声阐述。众人见两人嘀咕，也不再倾听，各自吃餐去。
殷心雨呼一口气，脸色清冷如寂，拂袖一挥，又是一副行主之姿，绝决孤傲！
方秋蓉望着那道逐渐远去的绯色背影，再投眼看着呆立一旁的殁剑，鼻子一酸，一股翻腾的泪眨在眼眶中，盈盈清澈：奈何世间不如意！舌间哀一声叹，转身离去。
地牢的拐角尽头，湮了一袭绯红，许久江帆回身，语气颇为斥责：“彤儿，你……”却见那双灵动的眼紧紧瞅着自己，脸上满是泪渍，嘴巴一耸一耸抽着气，甚是委屈的模样，他再也硬不下心肠责问，语气一柔道，“彤儿，她好歹是你姐姐，怎可说如此狠绝的话。”
他知道任何刀光剑影都无法令她至殇，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伤到她，恐怕惟有这抹鹅黄的人影了，似乎曾经，他也算一个，因为曾经，他在她的心里。现在，她已遗忘，遗忘所有！
逢凶冷冷一哼：“天涧行的人，能说出什么香饽饽？”筷子一扒，连饭带菜扒进嘴里，“搅了我吃餐的雅兴。”这本是天涧行的笑话，只是面前这位传说中圣洁如暇的殷心彤如此哭泣，竟心生不忍。
“你！”殷心彤本就不痛快，听得他如此讥讽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竖指一横，“你、休要胡说，我……”她是天涧行的小姐，何时受过这般待遇，一时竟捡不出什么话来回嘲，只得恨恨跺一脚，扭头不再理睬。
“怎么，我说错了么？”逢凶脚一抬，踏在横座上，手肘搭在膝盖，“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涧行女魔头殷心雨护极了她的妹妹，只要天涧行小姐殷心彤在手，那便是要了女魔头的项上人头，又有何难！”他把脸往前一凑，“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会自动奉上！”
另一位侠士眯眼笑：“所以，你可知你的命有多金贵，只要一踏出这行宫，你定会是江湖正邪两道最重的猎赏！”
殷心彤一怔，她自是知道姐姐对她的呵护，却不想江湖这么多人想要姐姐的命，而自己却可以轻易让姐姐交出项上人头，眼泪复又滚落：“姐姐，姐姐……”身体倚在床榻上，手心下是上好的锦缎铺就的棉席，在这阴潮的地牢甚显温暖。
江帆拍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彤儿莫哭，你姐姐定不会怪你的。”殷心彤抬眼对上那道关切的目光，头一点：姐姐又怎会因为自己的任性而怪责自己！用力吸了吸鼻子，心底已暗自打定了主意：“大哥哥，彤儿已经长大，彤儿知道该怎么做。”扯过衣袖擦去眼泪，走到对面的桌案旁，“各位侠士，彤儿定会救大家出地牢！”
逢凶不屑地瞥瞥眼，继续夹口菜细细嚼：“小妖女，你能这么好心，别不又是天涧行的幺蛾子吧。”殷心彤圆瞪着眼指着横座上的轻浮人影：“你、你……为什么你想的，都这么卑鄙！”逢凶乍听之下一惊，身子往前一倾，差点喷出饭来，瞅眼打量这位鹅黄的身影：“怪了，难不成这天涧行，当真长出一朵荷花不成？”要知道他所说的不过是天涧行历来在江湖上的所作所为，从这小丫头嘴里说出“卑鄙”当真别扭之极。
江帆自是明白眼前这位绰姿而立的姑娘已不是曾经的小丫头，她拥有自己的见解和聪慧，于是问：“彤儿，你不妨说说看。”
殷心彤点头，感激地冲他回笑，继而捧手一揖：“各位侠士，彤儿若救得大家出地牢，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
“哪、哪！”逢凶一听立马站起身叫，“我就知道，这天涧行怎会飘出一朵不带血的白云来！”
殷心彤往后微微仰身，眯眼蔑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嘴巴，真的好臭！”扫一眼众位侠士，眼底一丝冷笑，“这个买卖，你们可是划算得紧呐……第一，你们会获得自由，不会再受我们天涧行的，呃，你们说的呃什么，哦，屈辱。第二，省了你们盟主和各位武林豪杰的担忧。第三，可以减少一次干戈，要知道，营救天涧行地牢里的人，可不是一般的干戈。我救你们出去，也是救了那些在干戈中无谓死去的诸多英雄。第四，没有这次干戈，正道的力量就会少一次重创！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江帆望着一脸正紧的殷心彤，颔笑：彤儿果然聪颖，且看她如何设想。
众位侠士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禁面面相觑，逢凶咬咬牙问：“你说，什么要求，可不得有失德正义孝。”殷心彤不屑地偏转头：“莽夫一个，是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哼！放心，我的要求断不会有失这8字！”她纵然聪慧灵动，却终离不了孩子一般的性子，抬手讥笑间尽是顽皮。逢凶窘得脸色紫青，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你、你！”殷心彤抬颔踏前一步，挑眉蔑问：“待怎样！”
江帆劝解：“彤儿，你倒说说你有什么要求。”殷心彤清澈如泓的眼眸一闪：“我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带我出去。”逢凶一听立刻结舌，竖起食指指着自己：“什么！你、你是说，你、要跟着我们？”殷心彤一摆手：“切，才不是你们呢。”折身几步走到江帆身畔扣指捏住他的衣袖，仿佛这片衣袖便是她所有的安全，“我要跟着大哥哥。”
众位侠士陷入冥思，心底暗暗盘算：若出得了这天涧行自然是好，毕竟这地牢的滋味不是那么好受，只是这丫头甚是机灵，断不会挟以如此简单的要求，还是慎行，莫要上这丫头的当为妙。
其中一位侠士起身，礼节地拱手作揖：“各位，能够早些离开这个鬼地方自然再好不过，只是……”他盯着一袭鹅黄轻纱的殷心彤道，“小姑娘，你可是江湖正邪两道最炙手的猎赏，跟我们出去，你就不怕万一……”
这话果然厉害！殷心彤心底暗暗赞叹，要知道这话不轻不重却摆下了最上利的位置，一来利用自己救得各位侠士离开地牢，二来允若带自己出走行宫，却不保证行宫之外的安危，也就是说这几位侠士可以不动她的念头，却难保武林其他豪杰不用她来换姐姐的项上人头，更别说邪魔妖道的人马。
殷心彤心明如镜，她突然想起沈晓松一句话：做买卖就得明着让他知道，七分他利三分我利，至于结局到底谁三谁七，就看各自的取舍。于是踏前一步：“我知道各位侠士的疑虑，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要随大家一道出去，一则是想出去见识一番，二则……”
她故意拖沓语气，顽劣的孩童秉性顿然兴起，目光一扫：“二则嘛，我救得大家出地牢，又让江湖免于一场干戈，不消说恩，我相信就算我现在只身出去，正道群英个个光明磊落，岂会真正难为我这个从未犯过一条人命的弱女子。更何况，有武林正义之光的殁剑护着我！”望着眼前这群细声商讨的侠士，嘴角不禁一撩：沈哥哥果然说得妙哉，这番罗列竟让她轻易糊弄过去了。
这番思维倒不似殷心雨，江帆俯下头轻轻问：“你这番逻辑是跟谁学来的？”殷心彤冲她眯眼狡黠一笑：“沈哥哥教的。”
原来沈晓松怕殷心彤万一一个护不周全被人给擒获，他希望彤儿可以晓之以利动之以弊，尽量拖延时间等殷心雨的搭救，毕竟这世间贪图名利的大有人在，若这厮多一刻疑虑那么彤儿便多一线生机。
好一会儿，其中一位年长的侠士朝江帆拱手：“殁剑，乃武林正道之义，力挽江湖于危难！我等，悉听殁剑吩咐。”
“这……”江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暗自思量：彤儿分析的不无道理，若能避免江湖正道与天涧行的再次碰擦，此次逃狱倒不失为明智之举……或可，她亦能少造些杀孽。至于彤儿，此举兴许能让武林豪杰对这位纯真的小姑娘不加责贷，更何况有自己在一旁。如此一来便可减却正道对彤儿的一番追截，那么，她是否会缷下一重包袱，活得更快活一些？终于，江帆点点头：“好！”
殷心彤欣然一笑，她心底的七分利便是：为姐姐缷去自己这个包袱！左手扯过江帆的衣袖，右手探到怀里掏出绢帕：“喏，我们仔细看看这绢地图，再商量一个可行之计，你说可好？”将绢帕铺在桌案上，回头对探头探脑的逢凶一摆手，不屑朗道，“你自吃你的餐，别像个跳蚤一般扰人讨厌。各位侠士，待我与大哥哥商量得一番好计，再告之如何？”
众侠士颔笑，继续端饭细嚼，惟有逢凶一脸恨恨，见她对任何人都好言笑语，偏对他尖酸刻薄，不禁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烦闷。
逢凶捏捏鼻子冲对面的殷心彤做了个鬼脸，立刻惹得殷心彤一阵欢笑。见得那朵笑靥，逢凶竟然心情大转，脸色也喜悦起来，毕竟他也只比殷心彤大不了多少，纵然平时跟随林霄学得再多老练，当置身这位纯真的天涧行小姐面前时，仍掩不了孩童脾性。
江帆看罢这绢地图，阵形果然复杂，但他知道这还只是表面的功夫，不禁蹙眉问：“彤儿，你自小居于行宫，你认为如何？”
殷心彤眼睛闪亮，双手撑颔：“大哥哥，你就瞧出端倪啦！”伸手拿过地图，也不在意任何人的搭话，朗朗而道，“这绢地图，其实只是行宫的地形而已，如果不知道行宫机关，也没多大作用。行宫之内，每一处都是按阵形修建，姐姐的暖阁就是按璇玑阵而成，我的卧榻是根据八卦而设，汜水长廊依托四经五行，乾启廊便是玄空五行。这些机关阵形每隔几个时辰，都会自动变作另一番方向。而且，每道机关都有侍剑护从严加看守。”
逢凶竖着耳朵听她说罢，不禁心底暗叹：天涧行当真是变幻莫测，难怪当初按照地形夜闯却还是功亏一篑，却原来有诸多阵形机关相阻！
众侠士亦是一阵惊骇，相视一眼：这次偷袭，怪不得连天涧行行宫大门都踏不进一步，却原来不止是行宫之内高手如林，更有这诡异的阵形机关相助。果然，天涧行不是一般的邪魔妖道，若不是今日听此一番话，他日对决不知又要有多少英雄豪杰盲目丧命，甚至连自己是如何丧命的都不晓得！
逢凶机灵一闪，也来不及放下饭碗，回头笑：“不是每道机关有侍剑护从看守吗，那我们先制住这些护从不就可以了？”
殷心彤甚是不屑，朝他翻翻白眼：“你道我姐姐傻呢，侍剑护从虚虚实实，谁知道哪个才是真的看守护从，万一打草惊蛇，你再想逃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逢凶心口一堵：“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给我们这张破地图干嘛，耍着我们好玩呐！哼！”折身一坐，扒口饭愤愤咀嚼。
殷心彤眼泪一盈：“我才不是耍着你们玩呢，你道我吃饱了撑的……我要不是为了——”拂袖一揩，返身坐在床榻上，别过头暗自伤心。
“喂，小妖女。”逢凶讪讪，起身过去安抚，“你、你莫哭了，我错了……你莫要再哭了。旁人还指不定以为，我咋欺负你了呢。”
殷心彤抬头，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眸紧盯着逢凶，嘴里叫：“偏是你，偏是你欺负我了……你来做什么！”她突然一把将绢布拾在怀，“你吃你的餐去，莫要趁机看地图。”
逢凶正抚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哪知被她突然一推，一个趑趄才站稳：“你、你个妖女，不识好人心，哼！”冲她一瞪，回身坐回横凳，直把筷子撂得声脆。
江帆看着他们打骂戏笑，不禁脸上一暖，思及阵形机关之事便肃起脸色，扭头细问：“彤儿，你不妨把知道的阵形机关指给我瞧瞧。”
殷心彤止住饮泣，重新翻开绢帕指给他看，嘴里轻声阐述。众人见两人嘀咕，也不再倾听，各自吃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