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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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你……是谁?……别走……”

    纯粹的、不掺任何杂质的黑暗,彷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一丝光线也无。缓缓伸出那双等待的双手去触摸,却似乎被透明的薄膜隔绝,任由他再怎么呼唤,也只能沉入黑暗,渐渐被吞没,直到完全泯灭……

    眼角的泪划过天际,清脆的落地碎声同心一齐响起,那么简单的,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永泉知道自己在梦中,因为这个梦他是从小时候做到现在,每个晚上都没有消失过的。梦中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不,正确来说,有一个纤细的身影被他镌刻进了脑海!

    虽然他并不知道她是谁,她也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更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她的脸也总是被一层薄薄的雾气遮掩着。可是,那美妙的倩影却镌刻进他最深刻的记忆里,以致灵魂中,不曾离开!不管是遇到什么事,伤心的,难过的,喜悦的,激动的,他第一个想到的人是她,对她倾诉……每天的每天,他最期待的时候变成了晚上,因为,她会入梦!

    ‘也许是仙女吧?!’永泉是这样认为的,为了他,她留了下来,如影随形!身在皇家,很多事是不能随心所欲的,争权夺利的事从他懂事起就接触过,那让他觉得压抑,痛苦,只想逃避!每当这个时候,梦中的她总会温柔的摸摸他的头,无声的安慰他,虽然看不见她的真实容貌,可他知道,她一定笑得很温柔!

    单单就是那梦中虚幻的温暖陪他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为了逃避皇室纷争,为了不被皇室所束缚,为了能够随心所欲的与她相伴,即使是在梦中!

    可是今晚不知道怎么了,梦中的她却开始渐渐消散——

    “不——,不要……,请你……留下来……”永泉看着眼前的身影慢慢变得虚无,心,没来由的不安起来,用尽所有的力气伸长手臂,想触摸她,留下她。可碰到的却是一片虚影!心脏一抽一抽的紧缩着,疼痛开始蔓延,永泉知道那是灵魂的哀鸣,如同撕裂灵魂一般——

    玄黑色的天空,似乎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任何温度,连星光都没有。

    “不——”

    永泉猛地从榻榻米上坐起,使劲睁着眼睛,可是结果徒劳,除了黑还是黑。即使他将双手摊在眼前,也看不到任何影影绰绰的迹象。那种黑,似乎浓到了极点,直接渗透到骨子深处,让人浑身上下透不出一丝寻找光明的力气。

    大开的窗户掠进一阵凉风,带来一丝寒意。用双手紧紧的环抱着自己汗湿的身体,半长的紫色发丝垂落,永泉突然觉得全身发冷,捂住自己被汗水浸透的脸颊,呜咽出声,在这寂静的黑夜里,那么悲伤!那么无助!——

    而此时的若影,正蹲坐在亚克拉姆的身边,看着躺在地上的他,伸手撩开散乱在他脸颊上的金黄色发丝,有点发愣——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的真实容貌会这么俊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影会看得发愣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鬼族族人皆金发碧眼,样貌俊美,向来是男的俊,女的美,而亚克拉姆身为其首领,美貌更是个中翘楚!

    只见他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一头如太阳般耀眼的金黄色长发,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微微合拢着,却可以想象他睁开双眼时会是多么的温柔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实际上那眼眸深处的冷酷却也足以让你的心冰冷如坠冰窖。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红唇紧紧的抿着,似陷入了噩梦。

    眼神细细的在他的脸上拂过,连昏迷的时候都不安稳吗?若影觉得心里酸酸的,小心的伸出手,温柔的轻抚着他紧皱的眉眼,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慢慢的,紧皱的眉头开始放松,亚克拉姆在不安的睡梦中感受到了眉间的温柔,不由得放松了一直紧绷的心弦,第一次真正的沉入睡梦中——

    “让他睡吧!”若影走到洞口,对一刻也不放松的鬼之一族的成员们说道。

    点了点头,他们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

    经过其中蒙着左眼,有着一头银灰色发丝的青年身边时,若影不着痕迹的顿了顿,瞄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的撇开视线,离开!

    天色已晚,若影回到安倍府,府中一片寂静,众人早已歇下。

    悠闲的踱到自己的房间,推开纸质拉门,进屋,身后却突然亮起了烛火。淡定的转身,若影没有惊讶,早在门口她就发现了自己住的屋里有人,而且灵力强大,收敛气息的技巧很高明,要不她不会直到房门口才发现的,而在这安倍府中,灵力强大到让她都不容易察觉的只有安倍晴明了!

    昏暗的烛火中那张满是皱纹、布满沧桑的清瘦的脸上挂着一抹和蔼的微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是深邃,似看透了一切!如果忽略他那双似狐狸般精明的眼睛,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的头发,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微微下陷的眼窝里,一双深褐色的眼眸,悄悄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谁能想到这却是大名鼎鼎的大阴阳师呢!

    “晴明大人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吗?”神色自若地在案几的对面跪坐下来,若影狐疑的看着他,在堂堂的大阴阳师面前也没有一丝退缩。

    “若影对京的景色还满意吗?”收回那毫不遮掩的打量目光,晴明双手捧着清茶,轻轻的抿了一口,没有为若影解答她的疑惑,而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还好吧——?!”若影没辙,只能陪他打着太极。

    “有没有看得比较中意的地方呢?”

    “樱花……”

    “呵呵,京的樱花可是最美的呢。……可惜若影来的不是时候,四月的樱花会更美!”

    “哦?”

    “每年四月,天气乍暖,樱花就漫山遍地的开了起来,掩映重迭、争妍斗艳,整个京都沉浸在弥漫的樱花气息里……可如今,鬼之一族企图支配京都,散播瘟疫和仇恨,百姓不得安宁,连每年的樱花似乎都开得没有那么美了!”叹息着放下了手中的清茶,烛火中的晴明满脸忧愁。

    若影没有应声,悠然的从冰尘里掏出一套精致的茶具,先用沸水将茶叶及茶杯温热,在小巧的茶壶里倒入适量的茶叶,山泉水的沸水冲泡,盖上壶盖。红色的茶水在透明的茶杯里荡漾着,显得格外可爱,那蒸腾的雾气使若影的脸若隐若现。

    调上两小匙白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影才抬起头,脸上无波无浪。

    “晴明大人,之前若影就申明过不会插手京的事,所以请您放心!”若影明白晴明话里的深意,不就是因为她救了亚克拉姆吗?她没有问为什么晴明会知道自己救了鬼族,作为一个强大的阴阳师,他知道也不奇怪。

    “呵呵……,若影言重了!这个老朽自然是记着,不过天道如此,还是请若影最好不要插手任何事的好,为了京,也是为了你。”晴明隐隐感觉到若影的情绪有点波动,怕是自己多事了!可是,为了京,他不得不提醒她。

    “哦?”若影不以为然,暗自撇撇嘴,不就是怕自己站在鬼那边吗?其实自己来到这里,本身就已经是超出剧情之外了,“晴明大人放心,若影自有分寸的。”到底是自己敬重的大阴阳师,若影没有把自己的不以为意表现出来,恭敬的应声。

    不过到时候,再有什么预期之外的事情,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了!

    “那就请若影好好休息吧!”晴明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深褐色眼眸了然的看了若影一眼,身影慢慢变成虚影,直至消失。

    没有惊讶,她早就知道晴明是借由神识凝聚成影的。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稍许之后,一个闪身,若影消失在屋里——

    友雅在夜色中禹禹独行,后面跟着一个提着灯笼的侍人,那一身白底绣着粉色牡丹的狩衣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傍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神子,八叶,鬼族……在他的脑海里交错出现,看来京要不安宁了!友雅饶有兴味的想到,总算不会无聊了!

    嘴角勾着一抹足以让无数少女尖叫的性感诱人的浅笑,视线却不经意间撇到前方屋顶上的一抹模糊的白色倩影,好奇的稍稍走近几步,友雅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意外,竟然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