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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零章 国风相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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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零章 国风相鼠(二)

    当晚,刘阚等人兴奋的睡不着觉,把那药方子研究了又研究,一直到天泛齐鱼肚白的光亮。

    兴奋劲儿过去之后,刘阚等人稍事休息。

    到晌午时,曹无伤第一个醒过来,叫喊着要去沛县酒楼请客,庆祝他们将来能升官发财。

    对于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刘阚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阚夫人并不想去,她不愿意走,刘巨自然也不愿意离开。连带着王姬和王信,也不想进城。

    刘阚倒也没有强求母亲一定要和他去分享快乐。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每个人有每个人庆祝喜悦的方式。在这一点上,何必强求呢?至少,他能看出,阚夫人其实很开心。只是在大多数时候,她不喜欢把欢喜表于形色。

    一大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城去了。

    至于酒窖里的秘密?不需要为此担心……君不见程邈的住处,距离酒窖不过百步之遥。

    而且,阚夫人也不会放任他人,随意进出那里。

    刘阚等人在沛县城中找到了一家酒肆。酒肆的主人自然认得刘阚等人,顿时笑逐颜开。

    没办法,谁让这一群爷是财神呢?

    店家自然要伺候周到,说不定还会另有一番际遇。

    刘阚不喜欢太过嘈杂的环境,于是让店家摆下了一个屏风,使之成为一个独立的空间。

    时值正午,酒客们渐渐多了起来。

    刘阚等人在屏风后小声交谈着,讨论着如何从这烧酒之中,赚取最大的好处。

    论商业头脑,唐厉和蒯彻都不太行。但审食其却生就了一个精明的头脑,和刘阚窃窃私语。

    唐厉蒯彻,曹无伤灌婴四个人则聚在一起推杯换盏。

    不多时,已酒意薰薰……

    可就在这时候,酒肆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

    就听刚才领刘阚等人上座的店家说:“刘季,你已经成了亲,有了家……整日里还如此的游手好闲,成何体统?你算一算,从去年到现在,你在我这里喝了多少酒?可曾结过一次酒钱?

    大家都是自丰邑出来,我不想和你计较。你回去看看,家里的活儿都是你媳妇一人操持,你整天的却是混吃混喝。怪不得你爹骂你不成器……今天,这酒钱必须要给我结了!”

    刘季?

    他回来了吗?

    刘阚并不知道刘邦已经回到了沛县。他走的时候,刘邦还没有回来;他回来之后,忙着烧酒的事情,整天又不出门。所以对沛县城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审食其自然不会和他谈及刘邦,心里腻歪还来不及呢,提这个人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至于曹无伤和唐厉,也都没有说过刘邦的事情。

    这一来二去,刘阚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刘季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走后没多久就回来了……据说也没赚到什么钱,甚至把本钱都折了。刚回来的时候还行,可后来就憋不住了,整天带着一帮子人游荡,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据说吕文老儿也拿他没办法,时不时的给他些资助,可他转手就花了,然后到处的蹭吃蹭喝。”

    转过身,透过屏风的缝隙,刘阚向外看去。

    只见刘邦懒散的坐在一张食案上旁边,醉眼朦胧的说:“安丘伯,我又没说不还你钱。等我有钱了,十倍百倍的还给你……不过喝了你几觞酒,何必斤斤计较,算什么乡亲?”

    “是啊是啊,老安丘,我大哥来你这里喝酒,是给你面子。”

    十几个地痞立刻起哄,有的甚至站起来,撸袖子好像要打人一样。

    安丘,是这酒肆主人的姓氏。年纪大约有四十来岁的模样,闻听刘邦的话,气得脸通红。

    不过也不能不承认,因为刘邦经常在这里喝酒,沛县的那些地痞,从不敢在这里闹事。

    看着刘邦那一副懒散的模样,安丘伯叹了口气,“不成器的东西!”

    说完,他转身要走。哪知这一句话,却让刘邦勃然大怒。呼的一下子站起来,“老安丘,你刚才说哪个不成器?我告诉你,我可是做大事情的人,我可是龙之子,你明白吗?”

    安丘不禁冷笑一声,“还龙之子……”

    有些事情,大家心里明白就好,大都不会挂在嘴边。

    但他那轻蔑的表情,却让刘邦更加的愤怒。环视酒肆里的人,怒声道:“我就是龙之子!”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信念,或者一个不容他人所质疑的禁忌。

    很明显,龙之子,就是刘邦的那个信念,那个禁忌。自幼不得父亲喜爱,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是被刘公指责。于是这龙子的身份,就成了刘邦可以慰藉自己的唯一信念。

    见酒客们露出嘲讽的笑容,刘邦更怒了!

    刷的一下子把身上的衣服全都拽下来,冲着在座的人说:“若不相信,数数我身上的痦子。”

    前面曾经说过,沛县原本属楚国之下,信奉的是黄老之学。

    对于礼法之类的东西,并不是很在意。即便是赤身裸体的在大街上行走,也不足为怪。

    “七十二个!”

    刘邦得意洋洋的说“一共有七十二个痦子,你们谁身上有?”

    “大哥,为什么七十二就是龙之子?”

    有那地痞很恭敬的询问。

    刘邦更加得意,坐在席子上,支起一条腿,喝了一口酒,“听说过阴阳家吗?听说过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说吗……好了,看你那样子就知道没听说过。一年有三百六十天,正好是五个七十二,正对应五行之说。七十二,代表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中的土,正是赤龙,明白吗?”

    刘阚在屋子里,险些一口酒喷出去。

    刘邦这阴阳学说,五行理论可真的是,真的是太高明了……

    他怎么就能把这七十二个痦子和五行之土就联系起来呢?好吧,就算是七十二代表土,可怎么就又成了赤龙?这理论,但凡是懂得一点阴阳学说的人,都不可能说得出来。

    可问题在于,大秦两千万人口,有多少人能读书识字?又有多少人,懂得那阴阳五行?

    至少在这酒肆中,懂得的人就不会太多。特别是那些生活在市井中,最底层的地痞,更不可能明白。刘邦这一通胡扯,把一群地痞说的是眼睛里冒着红心,一个个敬服不已。

    “大哥果然是龙之子啊。”

    就算是酒客当中有懂得五行之说的人,也不会站出来反驳。

    了不起当作笑话,听听也就罢了。站出来和刘邦别扭,那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店家!”

    刘阚突然开口,让那店家过来,“刘季差了你多少酒钱,一并算在我的账上吧,莫要追讨了。”

    审食其顿时变了脸色,“阿阚,你这是做什么?”

    刘阚没有回答,起身道:“走吧,我们回家去!”

    说完,他绕过屏风,走到了大堂上。

    刘邦看见刘阚的时候,眼睛一亮,起身刚要招呼。

    却见刘阚走过来,“刘季,论年纪,你足以做我大哥,可是……其实,不管你是不是龙之子,对于我们,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我送你一首诗好吗?”

    刘邦一怔,“什么诗?”

    酒肆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刘阚沉吟了片刻,轻声唱到:“相鼠有皮,人而无仪!

    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

    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刘季,还请珍重!”

    酒肆之中,沉静了片刻之后,有知道这首诗来历的人,哄然大笑起来,而不知道的,则面面相觑。

    审食其等人也忍不住笑了。

    待刘阚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阚,说的好,说的好……哈哈哈!”

    卢绾满面通红,呼的起身,指着刘阚道:“刘阚,你给我站住,今若不杀你,某誓不为人。”